殷桃的电视连续剧 殷桃说亲爱的我可能暂时要离开

慕容情2022-07-10 05:10:44情感1601

女孩在微博记录下对殷桃的感觉,「像没有网络时候的追星,很神秘,访谈颁奖露面都不多,和现在看到的(明星)格格不入」。

殷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?喜欢什么,拒绝什么,性格脾气如何,有着怎样的日常,这些都是谜。

文|赖祐萱

摄影 | 黎晓亮(特殊标注除外)

造型 | THEXIStudio

妆发 | 陈非

另一个计谋

这位演员有点儿神秘。2022年,她出道的第20年。没参加过综艺,更别说真人秀,没有抖音、小红书,微博也发得缓慢。5年前,她为宣传新剧《鸡毛飞上天》开通微博时,发现「殷桃」的名字早被人占用,她悄悄私信对方,能不能把名字还给她。

2017年了,她与网友的互动还是这样,微博图片右下角的名字怎么加上去?误删的微博怎么恢复?她生活的地方像是没有互联网。

有一段时间,朋友们去她家,只能用移动网络,因为没有WiFi。她喜欢一部电影,问朋友去哪里买碟片,朋友都笑了,告诉她在线就能看。她很少网购,买东西喜欢去实体店。大学毕业几年了,同学们都用上银行卡了,有一次回重庆,发小看着她掏出了一张存折。

这些年,只有新剧发布时,她才偶尔露面,接受的访谈也大多是围绕当下角色。

早期访谈节目中,被反复提及的就是那几件事儿:从解放军艺术学院毕业那年,凭借毕业大戏《我在天堂等你》拿下中国话剧界最高荣誉金狮奖;毕业之后进入空政话剧团,并被导演高希希选中,接连出演了《历史的天空》《搭错车》《幸福像花儿一样》等热播剧;刚出道,对手演员就是李雪健、张丰毅等资深前辈;37岁,成为中国第三位,也是中生代第一位大满贯视后(白玉兰、飞天和金鹰奖)。

关于殷桃的故事,往往到此为止。

有个女孩在2018年喜欢上她,重温往年作品后,又在互联网考古她的采访,结果几近颗粒无收。女孩在微博记录下对殷桃的感觉,「像没有网络时候的追星,很神秘,访谈颁奖露面都不多,和现在看到的(明星)格格不入」。

殷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?喜欢什么,拒绝什么,性格脾气如何,有着怎样的日常,这些都是谜。

这种模糊和疏离,容易让遗忘发生。2017年夏天,她凭借《鸡毛飞上天》拿到白玉兰奖最佳女主角后,很多人才知道,原来殷桃还在圈子里啊——而且,她已经近两年没有拍过戏。

《鸡毛飞上天》剧照《鸡毛飞上天》剧照

那些年,剧本邀约还是有的,只是她都不满意。殷桃告诉《人物》,当时她接到的剧本,很多都「相对浮夸」,人和人的关系没办法在台词和场景中建立,她甚至觉得,大家对演员的要求在降低。正是那个时期,资本开始疯狂地涌入影视行业,大众开始谈论「流量」和「数据」,她清楚地知道这些与她无关。

焦虑的时候,殷桃会在关着灯的黑屋里走来走去,走来走去。

那段时间,闺蜜们会不时接到她的电话。「非常熟的朋友通常不会打电话说客套话,一般就是直接说事儿,如果桃子打电话来说,『我没事儿就是看你在干吗』,我就知道她的状态可能有些焦灼。」发小周芮行是陪她聊天最多的人之一,她们相识于幼时,有着30多年的友情。

电话往往在凌晨到达,红酒已经开好,一边喝一边聊。剧本不怎么样,太离谱,没法妥协。没有戏拍,只能待在北京。太长时间没有曝光了,观众会不会把我忘了,没人喜欢我了。还有,每次回到家,一个人面对空房子时袭来的孤独感。

很多时候,挂断电话时,酒喝完了,天也要亮了。

周芮行只是听着,不会给建议,她从小就知道殷桃是一个很爽利、很笃定的女孩,「她并不需要什么答案,她会自己找到答案」。

另一位好友刘雨鑫记得,那段时间听到殷桃最多的一句话是,「我又推掉了一部戏。」

拒绝,一直拒绝。最困难的时候,殷桃选择回到话剧舞台,出演了田沁鑫导演的《罗密欧与朱丽叶》。她觉得那是瞌睡遇上了枕头,舞台把她从无聊、迷茫和不知所措的境遇中打捞起来。

现在,她愿意把当时的选择解释为一种自救,「不管用一种方式在等待也好,还是在储蓄能量也好,怎么样也好,这是我(自救的)一种方式。」

「她宁愿回去演话剧,也不拍戏,就是不拍。」刘雨鑫说,「她是一个极其坚持的人。坚持到一种我们都可能不理解的、有时候都觉得莫名其妙的程度。」

为什么这么坚持?连最亲密的朋友们,在多年后接受《人物》采访时,也仍然感到困惑和不解。

直到2017年6月16日,在搭档张译获得第23届白玉兰奖最佳男主角的7分钟后,殷桃也凭借《鸡毛飞上天》得到了一座白玉兰奖杯。同一部戏男女主角同时获得殊荣,在白玉兰27年历史里只有过两次,接过奖杯,殷桃说了一句,「我没想到这届评委这么有眼光……」

北京的朋友们聚在一起等消息。一位朋友记得,公布名字的瞬间,所有女孩都蹦起来,有人欢呼,有人跳舞,还有人哭了。

那个夜晚是一个转折点,也是一个答案。5年后,面对《人物》,殷桃回忆起那个奇妙的夜晚,「特别地确定我喜欢的东西是什么,坚定自己以前坚持的东西是对的。有可能我会失去一些东西,既得利益也好,或者是说……但是我可能会得到更多。」

成为白玉兰视后,更多的剧本和综艺找过来。那两年,好友刘雨鑫在殷桃工作室帮忙,负责宣传策划。几乎每天都有一些需求,雨鑫,你们关系这么好,帮我说服一下殷桃,我们想请她拍这部戏,参加那个节目。真人秀最火爆的那些年,有热门综艺来找她,她始终没想好,一直在婉拒。

那段时间工作室一直开会,讨论怎么劝殷桃。着急起来,刘雨鑫忍不住,跑去和殷桃说,「不去竞技类,慢综艺也行啊桃儿,你什么综艺都不上,怎么行呢?找你的这么多,我们总可以分析出一条路,你去上一上吧。」

「一部好剧,还要搭配一线的综艺,一线的杂志封面、时尚活动,一定是这样搭在一起,一线位置才非常的巩固。」做过演员的刘雨鑫很明白演艺行业的规则,不曝光意味着慢慢被淡忘,被数据抛下,「那时候我特别憧憬有一天,走在路上,到处都有她的商务。但是,她很奇怪的,她就属于能不露出就不露出那种,真的很气人。」

殷桃似乎刻意地和大众、和外界保持了一种距离。她的表达和情绪都在角色之中,除此之外的世界,她显得谨慎。

我们的第二次见面,殷桃穿得轻盈,一件印着红酒庄园名字的藏蓝色卫衣,垂坠感很强的灰色西装裤,和一双白色的运动鞋。聊到半途,她盘起腿,轻轻倚在柔软的黑色皮沙发上,用手给自己编了一股一股麻花辫。

当《人物》再次询问她,为什么如此选择?为什么这些年不参加综艺,很少接受深度采访,几乎没有过多的曝光?这看起来真的不是一个理性的选择。

听到这个问题,她把胳膊肘撑在膝盖上,迅速地转了转眼珠,歪着脑袋,头发从左边脸颊散落下来,「你说——」殷桃停顿了一下,又立刻笑起来,露出她标志性的酒窝,像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答案——「我会不会用了另外一个计谋?」

「如果我能够让我的作品(获得)更多的观众喜欢,对这个人特别好奇,(但)就是不知道她是什么样,他是不是对我这个人的兴趣会更高呢?说不定,这是另外一个计谋。」

既然如此,那么我们只好先从作品和角色开始认识这位演员了。

《人世间》开拍之前,导演团队花了半年多的时间选择演员,很多角色慢慢有了眉目,但是,导演李路告诉《人物》,对于选择谁来演郑娟,整个团队纠结了很久——「郑娟」这个名字下面的备选照片贴得是最多的。

备选照片越多,证明这个角色难度越大,塑造起来越难。与其他角色不同,李路说,郑娟的人物性格是收着的,她的天地基本就是家,没有更多社会功能,但又需要呈现「一个极度坚强、极度隐忍又可爱温柔的女性」。

之前的犹豫不决,更多是因为殷桃是一个重庆女孩。这是发生在黑土地上的故事,大部分主演都是东北人或北方人,李路担心她有一点「水土不服」。

现实中的殷桃太不像郑娟了。她自己也如此说,这是离她最远的一个角色。郑娟总是淡淡的,很多场景里,她的台词不多,只是在旁边做些琐事,但是这种淡又充满了力量。

刚进组的时候,雷佳音注意到,殷桃总是坐在角落,特别端庄,偶尔抿嘴一笑,「她是带着那种郑娟的感觉来的,但是我能感觉到那并不是她自己」。

有时候下戏,他开玩笑说,桃姐,你别这样,你不是这种性格的人。殷桃听到就一直咯咯笑,我怎么不是啦。雷佳音说,她有一种机灵、躁动,那并不属于郑娟,而是殷桃的气质。

乔春燕的扮演者黄小蕾也是重庆人,她和殷桃是多年朋友,但这是第一次合作。雷佳音发现,殷桃和黄小蕾在一起都说重庆话,永远在「喳喳喳喳」,充满了利索、张扬和热烈的氛围,「明显感觉到她们是吃辣椒长大的」。

《人世间》之前,萨日娜看过很多部殷桃的作品,她也发觉了那种差别,「过去桃子演的戏,这些角色基本上都是很刚毅的,性格有棱有角的女孩子,郑娟是一个如水一般的女孩」。

拍摄的开始,李路总是在提醒殷桃,「注意眼神」。吃辣椒长大的殷桃,时常保持着一种敏感和好奇,她的眼珠总是在转动,「眼神有时会非常犀利、警觉甚至偶尔会闪烁有一丝狡黠」。

雷佳音也经常听到导演对殷桃说,眼神太灵动了,应该把节奏放慢,再慢一点。

《人世间》是殷桃有史以来待过时间最长的组,6个月。她说,郑娟也是她动脑子最多的一个角色。

殷桃一直是最努力的那种演员。她的剧本永远是密密麻麻的笔记,她会主动要来编剧电话,和对方探讨应该如何理解角色。「我可以直言不讳地说,她比我上心。」雷佳音对《人物》说。

除了找到郑娟的感觉,殷桃还想给郑娟添上「人」的色彩,增加更为丰富的细节。

雷佳音记得,郑娟在法庭上主动说出自己被骆士宾强奸的戏,是殷桃自己提出的。拍摄的时候,他不知道这一点,还以为剧本本来就是那么写的。李路说,殷桃是跟制片人、导演沟通最多的演员之一,她为《人世间》贡献了很多好的建议。

不仅有雷佳音提到的法庭戏,还有郑娟与大哥周秉义的一次对话。当周秉昆从牢狱出来,郑娟有点责怪作为市长的哥哥,说了一句,当年秉昆要坐牢了,你为啥就不能站出来说句话。

很多人喜欢郑娟的良善、隐忍和温柔,她很少埋怨谁,也有很多人认为世间没有这样完美的女性。那场戏很短,只是多了一句话,但李路说,殷桃演得非常熨贴,「这才符合人,才是有血有肉的人」。

不仅是面对自己,还有对手戏演员。黄小蕾说,有一场春燕帮郑娟解围的戏,本来写的是,让春燕踢翻别人的水桶。殷桃给了一个小建议,春燕是一个愿意让所有人关系融洽的人,为了郑娟在光字片处得好,她不会那么做。黄小蕾觉得,殷桃是一个会琢磨戏、琢磨角色的人。

成为郑娟之前,殷桃经历了很多角色,不论是什么样的故事和人物,她都不允许自己模模糊糊地上场。

比起角色的重要度,她更在意角色的丰富程度,她很清楚,她要演的是一个有趣的人,丰富的人,而不是戏量最多的人。

殷桃得过很多奖,也演过很多女一号,但她很明白,成为女一号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,这是必然的趋势。

她看过很多剧本,主角反倒无聊,观众无感,自己演得也不痛快,「我常常会有这种时候,找过来的项目让我演这个,我说我要演那个。他说,啊?你为什么啊?我说我觉得写得好。真的到今天啊,我不太在意(戏份)这个事了。」

2015年,梅峰在北京昆仑饭店的咖啡厅第一次见到殷桃,邀请她出演《不成问题的问题》的尤太太。那天她穿着运动服就来了,坐下来,她就开口跟梅峰说,「梅老师,这个剧本我喜欢得不得了,简直像黑暗中有一线阳光照进来。」

很多年过去了,梅峰对那一幕印象依旧深刻,他很少听到这样直接的表达。那天,殷桃还开玩笑地说,「如果我是男的就好了,特别想演秦妙斋啊。」那是一个不学无术,却用口才和演技将自己伪装成艺术家的角色,生动又鲜活。

她对好角色的喜爱和追求是疯狂的。最终,确定殷桃出演郑娟,李路觉得就是她自己主动争取来的。

她一遍又一遍向导演和制片方表达自己对郑娟的喜欢,也聊她对郑娟的理解。一开始,她就不觉得郑娟是一个完美的人,但她偏爱这样的人物,「而且我觉得我能演好她,很强烈的这个感觉」。

《鸡毛飞上天》的导演余丁说,殷桃不会随便接一个戏,也不会随便去串戏,他能感受到殷桃是一个「很挑剧本」的演员。找殷桃的剧本有很多,「但是,我看她从来都没有去演一个普普通通的,没有什么太多人物个性的这种角色」。

余丁记得,《鸡毛飞上天》送到电视台时,责编都没有看好这出戏。那时候,古装剧、爱情剧、家庭伦理剧等强情节的作品充斥着演艺圈,大家觉得小人物的奋斗故事并不讨喜。可是,殷桃不同,她第一次看到剧本,就被迷住了,还劝说了当时有些犹豫的张译,再看一看,「人物有意思」。

这次合作以及获得的白玉兰奖,更让殷桃确定了一件事,「我要去演鲜活的人物,我对角色的挑剔度不能有变化」。

自我的,清醒的自我的,清醒的

殷桃的清醒,在很小的时候就显露出来了。

初中时候,同学们都看言情小说,幻想爱情和白马王子,夜晚听情感电台,猜测那些恋人的结局。还有许多女孩因为失恋和暗恋痛苦,她们都喜欢找殷桃倾诉,她总能保持一种局外的冷静,「这些都不叫事儿,未来再遇到再大一点事儿怎么办呢?」

她不沉溺于幻想,更喜欢烟火气的人世间。学校门口热腾腾的早点摊,爸妈吵架,同学间的打闹,这些才是切实的生活,她总是安静地在旁边待着,观察每一种关系,每一个人的表达。

过年时节,亲戚聚在一块,她会观察大家族里每个人的分寸感,家庭条件好的,孩子比较出息的人如何表现,那些经济状况较差,或孩子老惹祸的,又是如何说话。

多年前,她接受采访提到,参加爷爷葬礼的时候,她很难过,一直在哭,可是有一瞬间,她会突然跳脱出来,观察每一个人是怎么哭的,他们关系好不好?谁跟谁更亲?那个人平时跟爷爷最亲,为什么不是最难过的人?

她不太喜欢科幻、幻想类的作品。有些特别火爆的超级英雄片,她总是看着看着就睡着了。她也不太玩游戏,认为那些是虚拟的。两个工人在路边吃饭说话,一对夫妻在街边吵架,这些对她来说才有意思。

去年,她一期不落地追过婚姻纪实真人秀《再见爱人》。她很少看综艺,从头到尾追过的更少,这是其中一部。

那时,她还在剧组拍戏,节目每周三中午12点更新,助理会提前打开最新一期,等着她晚上休息回来看。她研究那些人,观察他们之间流动的关系。她对一切现实的关系着迷。

现在,殷桃家的斜对面,有一对年轻夫妻经营的煎饼果子摊,有时候回家,她会站在路边看他们一会儿。昨天挺好的,还在打情骂俏,今天好像闹别扭了,两个人都丧着脸。她天然喜欢这些,「我对那些活生生的(事物)感兴趣,对一切现实主义的东西感兴趣。」

至少在儿时记忆中,她很少做白日梦,也不纠缠于女孩们都有的那些青春烦恼。「我老觉得我跟大部分同龄人比,从小比他们想得就多,到底想什么我也不知道,但是我就觉得他们幼稚。」

但也是如此,她滋生了强烈的自我意识,她很知道自己是谁,想做些什么,大家是如何评价她,她又要怎样应对这些。她敏感地看着世界。

从小,她就需要接受外界对她外貌的赞美与凝视。发小周芮行的记忆里,殷桃是学校里最受欢迎的女生,她生得好看,身材也好,手长脚长,专业又好,是老师最爱护的苗子。男生们也喜欢她,有人为了表达爱意,还想送她两盒红桃K补血剂当营养品。

白白净净,不怎么化妆,她常常穿着绿色练功服,黑色舞蹈裤,扎着低低的马尾辫,走路永远挺着身板,「像仙女一样飘过去」。

那时候的殷桃不太与人亲近,有种清冷和孤傲,只愿意和她喜欢的人在一起玩。

「那时候她放不开,非常在意自己的美。」她总是把自己气哭。头发剪不好气哭了,化妆差了也要哭的。有一年春游,因为上火,殷桃的嘴边长了一个火疖子,她恼火得不行,觉着照相不好看,太丢人了,结果那次春游每一张大合照,殷桃都用一个兰花指挡住了嘴角。

少女天然的羞耻心,殷桃比别人更强烈。周芮行说,解放天性,是表演课里殷桃最难跨过的一道坎。殷桃也这样告诉《人物》,这件事情对她非常困难,「差点就不想学了,觉得我干不了这行」。

还有一次,老师让殷桃站在教室中间,所有同学都要观察她,越仔细越好,30秒后,她背过身,每一个人要描述一个她的细节:头发的长短,眼睛什么样,脸上有没有雀斑……同学们的描述当然有许多赞美,但殷桃还是受不住,当场崩溃大哭。那感觉就像她的每一寸都在被打开、被审视。

殷桃很羡慕那些天性解放彻底的同学,很多训练对他们来说,像小朋友做游戏。但她不行,她觉得自己是一个自我意识很强的人,面对外界,更多时候想把自己藏起来,锁起来。

解放天性,首先要忘掉自己。她很难忘掉自己。

表演课的老师给她写过一段话,殷桃记得很深:你是一个非常有天赋的孩子,你的感受力很强,形象也好,适合做这一行。但你如果不踏出这一步,你是做不了演员的。「最终还是有特别强烈的想当演员这个欲望,逼迫自己嘛,其实就一下,第一次做出来了,后来也就无所谓了。」

这些年,她做得很好。导演高希希一开始不知道殷桃去演了《人世间》,还是李路告诉他,殷桃这次表现不错。高希希算是殷桃入行的引路人,他们之间有一种师生的情谊,看到殷桃的成长,大家都会想到他。

拍摄《人物》封面那天,经纪人特意向摄影棚借了一面全身镜,放在殷桃的面前。

拍摄时,殷桃会根据镜中的自己来更换姿势。每当摄影师给出建议,她都可以立刻做出调整。那天,她几乎以最快的速度,完成了封面的拍摄。

殷桃说,这像是拿着剧本做功课,衣服也是她的工具。分析镜中的自己,就像分析剧本中的人物,而她始终清楚地知道,自己是什么样的。

妈妈,你可曾记得

你送给我那草帽

很久以前失落了

它飘向浓雾的山岙

……

2002年,空政话剧团的一场面试,高希希第一次见到殷桃。

前两轮面试,殷桃都是帮别的同学搭戏,到了第三轮,她上来朗诵了一首《草帽歌》,一下子击中了高希希,「当时我就说行,这孩子行,应该把她招进来」。

《草帽歌》是1977年日本电影《人证》的插曲。《人证》讲述了一个悲伤的故事:在美国贫民窟长大的黑人青年乔尼远赴日本寻找亲生母亲,母亲却为了保护自己和另一个孩子的地位、名誉,亲手杀死了他。死亡时,他身边有一顶旧草帽和一本诗集,那是孩童时妈妈送的礼物。这首歌,是爱,是眷恋,也是哀愁和痛楚。

高希希很惊讶,这样年轻的女孩,却把这些情感表达得那么准确。她一定对人,对情感,对关系有着超越年龄的认识,才能够抵达这种理解。那年,殷桃刚满23岁。

作为主面试官之一,高希希带着团里的任务来,要给话剧团招一个大青衣。团长很犹豫,认为殷桃不太符合大青衣的标准。高希希还是坚持,两人有些僵持不下,最后团长说,真的行吗?高希希说,肯定行,我马上就用。

当时,高希希正在为《历史的天空》寻找「东方闻音」一角,听殷桃朗诵《草帽歌》,他觉得他找到了,这是一个好苗子。高希希说,那时候就像跟团长打赌一样,较着劲,怎么也要把殷桃留下,让她进入了《历史的天空》剧组。

最开始,李雪健和张丰毅都不那么满意这个年轻女孩。很多对手戏几条都过不了,两条,三条,他们悄悄跟高希希说,「希希,不行啊,太嫩了。」

还有一场戏,张丰毅饰演的姜大牙关在大牢15天,殷桃扮演的东方闻音偷偷摸摸带了馒头去看他,姜大牙饿得不行,连咬带啃。结果,状态总不太好,吃到第三个戗面馒头,张丰毅实在受不了,「高希希啊,我拍不下去了,再吃我就会撑死。」高希希只能劝他,「老同志,你必须再吃一个。」

转头,高希希狠狠地说了殷桃一顿。他难得生气。殷桃也很直接,导演,没问题,再给我一次机会。高希希说,第四条出乎意料,「最后是殷桃自己把自己救了」。

「东方闻音」让殷桃彻底走红。某个军区司令直接给高希希打电话,这个孩子表现得特别好。

回忆那段往事,殷桃觉得自己很幸运。人生第一次拍戏,就遇到了高希希、李雪健、张丰毅,她比别人更早、更快地了解到,什么是好的表演、好的作品。

最初,也有害怕的东西,不是前辈,也不是表演,而是镜头、轨道和灯光。过去,她习惯舞台剧表演,不知道那些机器是做什么的,常常镜头转,她也跟着转,轨道走起来,她也走起来。

这个阶段熬过去,没有什么让她害怕的了,「只要我站在镜头前面,我跟着演戏的时候,我是不怵的,这个是真心话。」

「不怵」,也是高希希感受最强烈的一点,殷桃太有主意了,尤其在表演上,「所有的事情她都不怵」。

高希希说,殷桃是少有的,会直接和他争论的演员。其他年轻演员都不太敢和他说话,说什么就是什么,但殷桃很特别,打小就是这样,她越长大,想法越清晰,争论会越多,也越厉害。

后来,他们又合作了一部《真情年代》,殷桃扮演的女孩范小洁,为爱人吸毒,精神失常。「她演戏有一个毛病,就是不要命,这个也是个问题,她是个玩命的人。」高希希说,她每次都会把整个人扔进角色,当时为了体现范小洁的吸毒状态,她反复折磨自己。

有一场戏,是范小洁吸毒后陷入疯狂的戏,也是一场重头戏。两人又因为这场戏应该如何演,争执了起来。高希希有导演的想法,殷桃还没吃透人物,她梗着脖子犟在那里,不想随随便便这么演了。

「我有的时候一急也容易卖老资格,我说你他妈的听我的就完了,她说我怎么听你的,我自己没有消化了,我解决不了自己的问题。」高希希说起这段往事,大笑起来,「我后面一想确实是我的问题,因为我没有把我真正想要的东西告诉她。真的是,她敢跟我反驳,非常好,你知道吧,她敢提出自己不同的见解。」最后,那场戏融合了他们两个人的意见,效果出奇地好。

殷桃说,演戏的时候,自己天然就没了杂念,只想着怎么演戏,直白的表达是不是影响人际关系、冒犯权威,她没有想过,「我真的不怵,不怵的,谁我都不怵,你给我谁,摆在我面前,天生的,就是不害怕,而且我很享受,我就会有那个很嗨的感觉。」

霍格沃兹城堡里的画像霍格沃兹城堡里的画像

2019年,编剧史航邀请殷桃参加鼓楼西剧场朗读会,那是他们第一次碰面。

事后,史航在微博上这样评价她,「殷桃选了一封很有趣的信,让我确认她也是一个有趣的人。以往她完成的所有角色,固然丰富,但还不足以让她自身的有趣真正绽放。」

事实上,那封信的背后还有一些故事,那才是殷桃真正的有趣。

关于在朗读会上读什么信,殷桃请教了史航,她有自己的想法,她给史航发了一条信息,大意是,我不是特别想念那种常规的关系(的文本),父子、夫妻、兄弟姐妹那种,特别正常的关系没什么意思,比较奇怪的关系、比较奇怪的感情连接,好像会比较有趣。

这很符合主办人史航的心愿。这些年,朗读会来过五百多个嘉宾,他希望每个人都可以打破过往的形象。殷桃是少有的,主动提出这个想法的嘉宾。

他为殷桃找了三封信。

第一封,是美国作家、诗人多萝西·帕克写给恋人的信,叫《我还没有射杀她》。她因为神经衰弱住院,度过了一段非常枯燥乏味的日子,但她用一种幽默方式,讲述了住院期间遇到的人和事,以及那位讨厌的护士,「我还没有射杀她,也许等到周一吧」。

第二封,更有意思,名字叫《性爱不会在单调中成长》。上世纪30年代,西班牙女性日记作家阿娜伊斯·宁接到一份委托,她将与一群作家一起为一位自称「收藏者」的委托人撰写色情小说,供其私人阅读。那群作家之中还有著名的亨利·米勒,他也是宁的情人。

当时,宁给这位「收藏者」写了一封信,开头便是,「尊敬的收藏者,我们厌恶你。当性爱变得露骨、呆板、过火,当它变成一种机械的沉迷,它便会失去所有力量和魔法,变成一件无趣的事。」她表达了自己的失望,一个人为什么要反复要求「省去诗意」而「专注性爱」。

「她说要葛(北京方言:古怪)的嘛,我就挑了两个比较葛的。」史航想,最后殷桃可能只是看一眼就算了,有的信也不太适合在公开场合读,但是,读完信,殷桃的反应让他觉得有点吃惊。

「后来,那个收藏者有回信吗?」殷桃这样问他,她好奇那个收藏者有着怎样的人生,经历过什么,为什么会请世界上最伟大的作家们为自己写书。

史航说,当你想要了解一个人,不光是看她的眼睛,还要看她的视线,顺着她的目光,看她停留在哪里。殷桃的视线停在了他最感兴趣的地方,「不,甚至超过我。」史航说,「从来没有人跟我聊过这事。」

当然,最后殷桃没有选择念那两封信,而是选择了第三封,那也是一封很有意思的书信——《必须再次告诉你,我不愿结婚》。

第一位独自飞越大西洋的女性,34岁的美国飞行员阿梅莉亚,在自己婚礼的清晨,写给未婚夫一封信。阿梅莉亚是一位独立的女性,她不希望有任何东西阻挡她的人生选择,包括婚姻。不妨把这封信照录在这里——

亲爱的乔·帕·普:

有些事应该在我们结婚之前写下来——大部分我们以前都讨论过。

必须再次告诉你,我不愿结婚。我觉得我会因此失去一些工作机会,而这对我来说最为重要。我现在觉得做了一件愚蠢至极的事。我知道这有失有得,但已无心展望未来。

在我们的共同生活中,我希望你理解,我不会用任何有关忠诚的中世纪准则来约束你,同样也不想被你束缚。假如我们之间有谁对其他人有了深厚(或稍纵即逝)的兴趣,只要我们坦诚相待,就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困难。

不要干涉对方的工作与消遣,也不要让外人看到我们私下的欢乐或不和。为此,我可能得保留一些我时不时想去的地方,在那里找回自己。因为我无法承诺可以一直忍受牢笼般的约束, 即便这个牢笼颇具诱惑。

我必须残忍地要你答应,如果我们在一起并不幸福,一年后你要放我走。

我会在各方面尽力而为,将你了解并似乎想得到的那一面——

献给你。

信很短,也很真诚。殷桃告诉史航,前两封信好玩、引人好奇,但这一封,是一个女性坦诚面对自己,说出真实的想法,这是对自己和爱人的尊重。

「我觉得她个性鲜明,我也很同意她的观点,我跟她非常统一。她是一个成熟的女性,她没有活在幻想里头,她没有把婚姻想成都是美好,也没有把自我嫁接在另外一个人身上。」殷桃对《人物》说。

史航说,第一次见到殷桃,她看起来像是一个低调的、沉静的女性,「但骨子里有一些顽皮、好奇和恣肆的东西在隐藏着,看似一汪水,其实是到处流动的水银」。

比如,她嗑瓜子速度特别快,可以两只手交换嗑瓜子,「跟打毛线一样」。有一段时间,她最拿手的料理是油炸午餐肉,喜欢配着红酒一起吃。她生活中很随性,住在发小家,总是穿旧睡衣,顶着乱蓬蓬的头发,发小的女儿瞅了她一眼,「妈妈,干妈是演员吗?不可能吧。」

重庆姑娘来自市井,殷桃身上也有很强的江湖气。年轻时候,她就愿意出头,帮人说话,高希希记得,他也会劝殷桃,「我老说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呀。」但是殷桃不管不顾,只要觉得看不过去,都敢站出来。高希希笑了,「我都不敢说,她敢说,像一个女侠。」

余丁说,殷桃是性情中人,敢爱敢恨,「她不会顾忌旁边谁说什么,很有个性,绝不会随便妥协」。

她见不得朋友被欺负。周芮行说,殷桃还会拉着她和她当时的男朋友,帮助他们解决一些生活摩擦,「看不得朋友受一点委屈的这种」。

同时,她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。和朋友们在一起,她大笑,大家也跟着大笑,她哭了,所有人就在一起抱头痛哭。刘雨鑫说,「她不会藏着,她会表达,很多很多人也都会被她带动。」

前几年,刘雨鑫一度不想演戏了,她觉得女演员过了35岁,没有红起来,机会可能也就不多了。殷桃却没放弃,带着刘雨鑫去拜访各个剧组,经常说着说着,殷桃先哭起来,觉得刘雨鑫真的不容易。刘雨鑫被带动着也哭起来,她觉得殷桃「真的擅长并愿意表达自己的情感」。

刘雨鑫说,她和殷桃是完全不同性格的人,她总是很丧,对很多事情提不起兴趣,感觉生活很虚无。她们一起去美国旅行,她可以躺在床上躺一天。

她觉得,殷桃的生活态度,就像俄国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所说,「爱具体的人,不要爱抽象的人,爱生活,不要爱生活的意义。」在她眼里,殷桃就是一个具象的人,清醒的,尽情尽兴的。

殷桃说,她觉得一个人最可怕的一件事情是「变得麻木」,如果那样,生活和人都会变得很没有意思。

只是,这些热烈和情绪,都隐藏在她的角色后面,不轻易示人。

这种反差,让生活中的殷桃很容易给一些新认识的人惊喜。比如史航,他说,跟殷桃打交道,就像走在霍格沃兹的魔法城堡里,看见那些挂在走廊的画像,以为端庄肃穆,突然地,她动了,朝你挤挤眼睛,撇撇嘴,「你就觉得特别高兴」。因为,神奇发生了。

前一阵子,殷桃右眼角突然长出了一块小斑。小小的,很难察觉。

过了一段时间,她拍戏老是带妆,又不怎么防晒,慢慢地,斑点越变越大。她问懂皮肤医美的朋友,这是什么斑,能去掉吗?对方让她发一张照片,殷桃随手拍了一张大特写,朋友给皮肤科医生转了过去。

「这个是老年斑。」很快有了回复,朋友赶紧宽慰她,「不要紧张,人在35岁以后都很容易长。」

「老年斑」三个字很刺耳。朋友说可以通过医美手段去掉,但殷桃却迟迟没安排。她说,自己其实没那么紧张,「我很接受这件事情,没觉得它怎么样。它不影响我整个人的大的状态,而且,我会觉得我现在比以前的我丰富多了,有魅力多了,所以你不太care这件事情。」

现在,那颗斑点还在眼角边,她指给我们看,大喇喇的。

陈非是她的造型师,也是生活中的朋友,他们常常约着健身。陈非说,如果她没有工作,几乎每天都去,中间都不休息,他劝她还是应该停一停,「她说我一点都不需要休息,我觉得我现在能量爆棚(笑)。她可真是太厉害了。」

几乎每一个朋友,都会用「小女孩」「小姑娘」形容她。

和殷桃在一起,陈非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个「小孩」,他们有许多共同的爱好,健身、古着和美食。只要开心起来,他们常常手挎着手,在街上蹦蹦跳跳,也不顾自己是公众人物。

黄小蕾去她家玩儿,两个重庆妹子最喜欢开着音乐跳舞,殷桃家有很多奖杯,奖杯就是她们舞蹈的道具。有一次,两人舞着舞着,黄小蕾手上的奖杯螺丝掉了,殷桃用重庆话大喊,「黄小蕾,你把我的奖杯都耍烂喽!」两个人大笑,满地找螺丝。

雷佳音提到,拍摄《人世间》时,他开工收工穿的都是戏服,臃肿的东北棉服。殷桃不是,她出现时,都是干干净净、清清爽爽,每天的服装都有一些小设计,哪双鞋子搭配哪件衣服,都有思考。

《人世间》宣传期,有一次雷佳音和她一起坐飞机去长春。那天,殷桃穿了一件设计师的衣裳,挺好看的,她悄悄跟雷佳音说,你看,你穿的没我时髦。雷佳音笑了,「桃姐身上可真是还挺有小女孩的心思」。

接受采访时,黄小蕾正在长沙录制《乘风破浪》第三季,女儿闪宝在她身边。

闪宝喊殷桃姨妈,姨妈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,她们在一起有很多话可说,也有淘气的事儿一起做。有一天,闪宝带着一群小孩去爬树,她告诉妈妈,爬树,是姨妈教的。

采访中途,黄小蕾喊来女儿,闪宝,你想评价两句姨妈吗,姨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?

稚嫩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,8岁的小女孩没有犹豫,很大声地说,「姨妈是一个自由的、很喜欢玩的人。」

周芮行觉得,42岁的殷桃,反倒没有了年岁和容颜的焦虑,她不再是那个翘着兰花指,想要捂住嘴边火疖子的女孩了,也不会因为没扎好的小辫儿哭了。

和小时候一样,她还是很清醒,只不过抛掉了一些东西,更彻底地接受自己,欣赏自己。

去年11月,周芮行去宁波探班,她和殷桃住在一间套房,每天睡前都会扯闲篇儿,和学生时代一样。

有一天晚上,卸好妆,洗过澡,毛巾裹住湿漉漉的头发,她们穿着睡衣站在浴室闲谈。浴室有两面镜子,一边是周芮行在刷牙,另一面镜子前,殷桃摆弄着她的面膜。

她们都步入了40岁,也都处于单身状态,这样一个松弛的场景之中,很容易谈到情感,「我喜欢小一点的男生,觉得要交年轻的男朋友,才能够唤起我青春的状态。」周芮行说,这是她对爱情的期待。

敷面膜的殷桃突然提高了声量,「我完全不需要用别人来换取年轻的状态,我依然觉得我才20多岁。我内心就是20岁的样子。」

殷桃的声音有点儿兴奋,又非常笃定。周芮行透过镜子望向儿时的伙伴,她很惊讶,殷桃会这么想,会这么表达。那一瞬间,在浴室的水蒸气里,她恍惚看见了少女时代的殷桃,笔挺地、自信地从教室门前走过。

「经济也好,精神也好,现在的她不需要依附任何人了。她完全属于她自己。」

有很多年,殷桃都不愿意留长发,她痴迷剪短发,头发长度不能超过肩膀。

身边的造型师常跟她说,还是留长发好看,为什么老要剪呀。她觉得不,我就是想剪。像拒绝过度曝光一样,她也拒绝长发,那时候她觉得,短发才是酷的、飒的,才能彰显自己的个性。

小时候,周芮行说,殷桃也是个柔美的、古典的女孩,自从到北京打拼,一个人闯荡开始,她的外表也随着性情慢慢变化,越来越鲜明。有一段时间,她一直在追求帅,常穿一些大西装。

作为造型师,陈非与殷桃共事过很多年。他觉得,殷桃是一个非常多变的人,没有什么造型是最适合她的,「但是在不同时期,她会非常执着、非常坚持某一个她喜欢的造型」。

大概两年前,有一次他们合作杂志拍摄,那时候殷桃的头发也很短,陈非突发奇想,让殷桃试试八九十年代的港风造型,一头大波浪卷发。造型做完,现场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很吃惊,原来这样的殷桃也很好看。「有一种奇怪的化学反应,完全没有浓艳的气质,觉得很有魅力,很有故事。」

殷桃也很开心。她对陈非说,看来我可以试一试留长发了。

刘雨鑫觉得,那种柔软可能发生得更早。2018年,殷桃和黄晓明合作过一部电视剧《你迟到的许多年》,她扮演了一个风情万种、柔情似水的女子莫莉。那时候她们还探讨过,应该怎么抓住这个女性的精髓和气质。

后来,殷桃特意和刘雨鑫分享过她的感受,她突然意识到,女人身上柔软的东西也是很有态度、很有力量的,并不是刚毅才可以,「她在那个人物身上就开始找到了一种柔软的力量」。

刘雨鑫心情低落的那些年,也剪了一个短发,她想用刚硬的外表对抗世界。她记得,有一天殷桃突然跟她说,不要再剪短发了,你要把头发留长。

殷桃觉得,那些年她剪短发,其实是一个保护自我的方式。

「小时候,有恐慌、害怕、紧张、不知所措的时候,就觉得(短发)像个保护伞,可以保护我自己,别人不能欺负我,我可不是软柿子,会有那种想法。但是,到了今天你会发现,其实那个恰恰说明你的内心中的东西是脆弱的,害怕的,所以你才会让外面比较硬。」

现在,她变得更确定,她不需要短发的保护。柔软可以保护自己,自己也可以保护自己。

可能性因此也更多了。她刚刚宣布加盟真人秀节目《中餐厅6》,这是她松弛下来后的选择。

她说话变得更柔,做事的方式也没有那么急躁了。萨日娜觉得,郑娟让殷桃体悟到,「水看起来柔柔的,其实它是最刚硬的。」

黄小蕾也发现了,聊天的时候,殷桃的语速也更慢一些,语气也温和了很多,「过去,她只是对闪宝这些未成年人特别有耐心,现在对我也有耐心了」。

李路则提到了郑娟的一句台词,「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,最要有的就是自己,只要有了自己,天塌了都不怕。」这是郑娟真正的力量所在。

2022年春节,殷桃带着家人在三亚过年,黄小蕾一家也在那里,她们共同迎接了新年。新的一年,殷桃许了一个愿望,「柔软下来。」

那些天,她们在海边学习风筝冲浪,黄小蕾觉得殷桃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了,她和闪宝在海滩边奔跑,大笑,度过了美妙的几天。只不过她对新事物还是有一些抵触,她非得黄小蕾和闪宝试过了,才愿意下海,「自由又谨慎,我只能这样说」。

后来,殷桃还发了一张新年的照片,她坐在沙滩上,双手环绕着膝盖,白色衬衫的衣角、牛仔裤的毛边、棕褐色的长发都随着风飘起来。她看着海风吹来的地方,没有躲,没有低头,那张照片的配文是,「望向风吹来的方向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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